雪崩过后的路很不好走，每一步都会让脚踝陷入雪中，窸窸簌簌的声音不时的在脚下响起。
秦御走在前方，带着琉璃沿着火塘的方向前进着。
就是琉璃的状态有些奇怪。
琉璃看起来十分的不对劲，这几天明明已经日益开朗，表现得更像是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活泼，此时却经常走神发呆。
那原本应该是坚韧淡漠，高冷如冰，实在不济也该是兴奋活泼的神色偶尔表现出一闪而过的脆弱、犹豫。
但秦御其实也同样不是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一般没什么事情时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和琉璃似乎关系融洽了一些，秦御也没有表现得太关注，以免惹得怀疑猜忌。
于是乎两人就这样在雪地上沉默着步行了许久，直到秦御察觉到身后急促凌乱的呼吸和脚步声。
回过头，琉璃有几缕发丝因汗液贴在高挺的鼻梁上，沉重的呼吸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带着白色的水雾。
“累了可以休息一下的。”
秦御停下脚步，说着迟疑的望了一下天空，发觉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暗，来自天空的光亮正在飞速的被黑暗吞噬，已经可以看到繁星点点。
难道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天了？
“到，极夜季了，过几天还会更冷一些。”
琉璃也跟着停下，疲惫的呼吸着解释秦御的疑惑。
“极夜啊。”秦御点了点头。
“没有援救的话，我们可能很难走出这片雪原了。”
琉璃低着眉眼，垫了块厚布坐了下来，掌心浮现一朵火苗，火焰的颜色映在两人的脸上，温暖的火焰让秦御感觉自己因为低温而略微麻木的身体有了些温度。
“我记得前往火塘的方向，而且现在我已经恢复完全，不需要担心安全和其他问题，只要能走的话总能慢慢走到的，就是不知道你们竞选火种的比赛时间什么时候截止。”
秦御给琉璃打气，顺带瞥了一眼至今仍未动弹的任务栏和地图上相隔甚远的目标距离。
琉璃掌心的火焰不稳的晃动着，就在秦御怀疑琉璃是不是没恢复完全的时候，琉璃突然问道：
“为什么要救我？从下面带着另一个人爬出来很痛苦的吧。”
被雪色倒映得明亮的极夜里，秦御清楚看到了神女眼中的复杂情绪。
原来她知道，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没有簇拥和仆从，现在就连神术都不能动用太多，我又算什么神女？现在我们已经不能在规定时间里到达火塘了，而你的老大红玉将所有压上这场竞争里，现在她连自己都输掉了，原本的契约只是束缚让你不能伤害我而已，你其实不用救我的。”
琉璃掌心的火焰躁动不稳的摇晃着，但仍坚持的燃烧着。
\"我们没有必要走下去了吧，要不，就在这里等到继承仪式结束吧？我们还可以一起重新搭个木屋的，这次到你睡木屋了。好不好？\"
琉璃小心的说着，瞳孔中闪烁着希冀的微光，睁得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秦御。
秦御歪了歪头，感觉有些诧异，总感觉这样的话不应该由琉璃口中说出。
毕竟第一印象就是个坚韧高冷的模样，就算心境受损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吧？
秦御看着琉璃有些紧张的脸，秦御斟酌着、平淡的说道：
“你说的对，但又不完全对……，总之，我的任务就是前往火塘，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会一个人出发。”
秦御没打算强迫琉璃去火塘，毕竟说到底，任务上也没明确说着必须需要琉璃成为火种，反正任务的完成方式有很多种，自己没必要成为那种连自己也讨厌的人。
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是不对的。
“我只是……”
琉璃停顿了一下，纠结的用手指缠绕长发，眉眼下垂，说出了心底的想法：“我不想当火种了。”
“……”
一连串的反问已经涌上嘴边，却又被秦御憋了回去。
他终于发现琉璃这奇怪、破碎样子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了。
那是被高压束缚许久，看到广阔天地后对自由的渴望。
在琉璃过去的所有人生里，都被身边的人灌输着成为火塘火种、带领家族振兴的理想信念，仿佛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但这些是她想要的吗？
没有人去理会，琉璃也没有选择的权力，甚至她也慢慢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但在秦御眼里普普通通，甚至算的上是荒野求生的这几天在琉璃眼中却是人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
不需要进行高强度的修行和熟悉神术，每天就在营地旁边捉鱼找兔，琉璃还在那个临时的营地边堆了两个雪人，这种幼稚的行为她以前只见过那些小孩子试过，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尝试这些有违神女形象的事情。
轻松、没有负担，一切都是那么有趣，琉璃就像摘掉了一直戴在身上的枷锁一样开朗起来。
为什么又要主动去自找苦吃呢？
哪怕成功成为火种，琉璃还要继续承担来自火塘的责任和期望，除了身份更加尊贵一点，和以前还是没有什么区别，可能还要更累。
而现在，一个完美的理由就在琉璃面前了：
来自目标的火塘权贵付出那么多力量来阻止自己进入火塘，雪崩之后，按理来说自己应该已经被压在无数泥雪之下死去了，只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佣兵救起。
随后又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单靠步行也绝不可能在期限内穿越雪原到达火塘。
还因为反噬而导致神术不稳，这又怎么能去竞争得过其他神子呢？
与其为了别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豁出全部、痛苦不堪，还不如体会一下从未感受过的自由，自己梦中的场景或许也不再是自己想象不出的美好，而是真正能触碰到的温暖。
况且，那些苦难都不是应该的啊。
本来就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又怎么能肩负起那么多的责任和期望、承受那么多不应该属于自己的苦痛呢？
看着琉璃那晶莹的浅色眼眸，秦御陷入了回忆，就像突然翻到了某段糟糕时期写的日记，连带着从前的许多记忆被拖曳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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