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袁术的府邸。
当酸枣大营的盟主袁绍,正为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联盟而焦头烂额时,他的并不认可的兄弟袁术,正沉浸在一场永不落幕的狂欢盛宴之中。
地龙烧得整个宫殿温暖如春,昂贵的香料在铜鹤嘴里蒸腾出醉人的迷雾。
数百名舞姬赤着玉足,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旋转,彩带飘飞,环佩叮当。
袁术斜倚在虎皮大椅上,怀中抱着两名绝色美人,正就着她们纤长的手指,品尝着西域进贡的葡萄。
他已经半醉,双眼迷离,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就在此时,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穿过靡靡之音,连滚带爬地跪在大殿之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启禀主公!冀州袁本初派人送来檄文,号召天下诸侯,共讨国贼顾衍!”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歌舞声,为之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份由内侍呈上的,用锦盒装着的帛书檄文上。
袁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内侍打开。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眯着醉眼,轻蔑地扫了一眼。
那上面,是袁绍亲笔书写的,辞藻华丽,义正言辞的讨贼檄文。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四世三公的傲慢与大义。
“哈哈……”
短暂的沉默后,袁术突然笑了起来,起初是低笑,继而变成了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怀中的美人都被他推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鄙夷和刻毒的讥讽。
“袁本初?他也配号令天下?一个庶出的家伙,也敢自称盟主?他问过我这个嫡子没有!”
“讨伐顾衍?”袁术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被嫉妒烧灼的狰狞。
“那顾衍不过是泥腿子出身的匹夫,侥幸窃取了长安,便引得天下震动!而我袁公路,手握传国玉玺,乃是天命所归!凭什么他的风头,要盖过我?”
“凭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酒案,金樽玉盘碎了一地。
他状若疯魔,几步冲到大殿中央,从内侍手中一把夺过那份檄文。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走到了殿中那座熊熊燃烧的炭火盆前。
“袁本初,你算个什么东西!”
“顾衍,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不过是这乱世的跳梁小丑!也敢在我这个真龙天子面前,争名夺利?”
他嘶吼着,将那份承载着袁绍全部政治野心的檄文,狠狠地,投入了火盆之中!
“呼——”
火焰瞬间暴涨,将那华美的帛书,连同上面匡扶汉室的字眼,一同吞噬!
火光映照着袁术那张扭曲的脸,显得无比疯狂,无比诡异。
“传朕旨意!”
他张开双臂,对着满殿噤若寒蝉的文武,用一种破锣般的嗓音,咆哮出了那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震颤的狂言。
“朕!选定吉日,便要承接天命,登基称帝!”
“从今往后,天下只有一位君主,那就是我袁术!所有不来朝拜者,皆为乱臣贼子!朕,要兴天兵,一一讨伐之!”
“轰!”
整个大殿,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所有人都被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大将纪灵再也忍不住,他猛地抬头,单膝上前,盔甲铿锵作响。
“主公!万万不可啊!”纪灵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焦急。
“我军立足未稳,四面皆敌!此时称帝,无异于将自己置于烈火之上,必会招致天下群起而攻之,届时,大祸临头啊主公!”
谋士杨弘也连滚带爬地跪到袁术脚边,涕泪横流:“主公,纪灵将军所言极是!称帝之事,需徐徐图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啊!请主公三思!”
“三思?三思?”
袁术猛地回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地上的二人,那眼神,如同要吃人的野兽。
“匹夫!懦夫!”
他一脚将杨弘踹开,指着纪灵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叫天命吗?传国玉玺就在我手中!我就是天子!天子做事,需要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来教?”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也和那袁本初、顾衍一样,看不起我!嫉妒我!”
“你们等着吧!待我登基之后,天下归心,振臂一呼,便是百万雄师!到那时,什么曹操,什么顾衍,不过是朕龙旗之下的一撮齑粉!”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纪灵一脸。
“纪灵!你!再敢多言半句,扰乱军心,朕,现在就斩了你的头,用你的血,来祭我的登基大典!”
纪灵浑身剧震,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被权欲吞噬,听不进任何忠言的主公,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绝望的叹息,重重地低下了头。
袁术见压服了众人,心中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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