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的狙击手,一击不中,立刻远遁。”陈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教小学生常识,“留下来等死吗?这是本能。”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当然,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不过今天这位,显然很惜命。”
他扶着酒柜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大概是刚才扑救时撞到了哪里。他摸索着走到墙边,“啪嗒”一声打开了客厅的吸顶小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浓重的黑暗,照亮一片狼藉——碎裂的玻璃、弹孔、翻倒的家具、满地的木屑和水渍。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灰尘和淡淡的水腥气混合的古怪味道。
陈野拍了拍身上沾满的木屑和灰土,目光扫过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如纸的秦若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怎么看都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我说秦老板,你这仇家够下血本啊。讨债都用上狙击枪了?”他指了指自己敞开的、被撕烂的领口,又指了指地上的弹孔,“得,现在不光水管,连窗户玻璃、地板、茶几、酒柜……都得算你头上了。这维修费,你看……”
秦若涵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酒柜,巨大的恐惧过后是劫后余生的虚脱,紧接着是更深的寒意。她看着陈野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他不是普通人!绝对不是!
“钱……”她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不远处掉落的精致手包,哆嗦着拉开拉链,掏出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看厚度足有上万。她踉跄着冲到陈野面前,不由分说地将整叠钱狠狠塞进他汗衫被撕裂的敞口里!钞票的边缘甚至蹭到了他裸露的、带着汗水和灰尘的胸膛皮肤。
“都给你!救我!这些钱都归你!别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我知道你有本事!求你了!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她现在看陈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尊能驱邪避祸的神只。
厚厚一沓钞票塞在敞开的衣襟里,带着女人手心的汗湿和香水味。陈野低头看了看,又抬眼看向秦若涵那张写满惊惶与哀求的漂亮脸蛋,忽然笑了。
不是刚才那种带着痞气的笑,而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笑。他慢条斯理地伸出两根手指,从那叠钞票里,精准地捻出了八张红色的百元纸币。
然后,在秦若涵错愕的目光中,他抓住她的手,将剩下的那厚厚一沓钱,连同她冰凉的手指一起,用力地按回她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钞票硌得她生疼。
“我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陈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满屋狼藉和硝烟味中清晰无比,“该我拿的,一分不能少。”他晃了晃手中的八张纸币。“不该我拿的,多一分,烫手。”
他无视了秦若涵瞬间灰败下去的眼神和涌上眼眶的泪水,转身,拎起靠在墙角的破旧工具箱,走向门口。脚步踏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细碎的声响。
“对了,”他握住门把手,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地补充,“刚才那三枪,瞄的不是要害。估摸着,是想吓唬吓唬你,让你乖乖听话。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门被拉开,楼道的光线涌进来,勾勒出他沾满灰尘和木屑的、略显佝偻的背影。然后,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外面的光,也隔绝了秦若涵瞬间崩溃的呜咽。
门刚关上,秦若涵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她像被烫到一样抓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号码。接通,听筒里传出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冰冷扭曲的电子音。秦若涵脸上的恐惧瞬间被巨大的愤怒取代,她对着手机,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
“你休想!我就算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嘶哑的喊声穿透门板,在寂静的楼道里隐隐回荡。
已经走到楼下的陈野脚步顿了顿。他抬头,望了一眼秦若涵家那扇黑洞洞、碎裂的窗口,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性子还挺烈。
他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父,对这城市角落里每天都在上演的阴谋倾轧早已麻木。那狙击手留了手,秦若涵暂时死不了。至于她惹上的麻烦?陈野现在只想离这些旋涡远远的。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里爬出来,只想守着清舞,过几天安生日子。
蹬上那辆油漆剥落、锈迹斑斑的三轮车,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破窗,摇摇头,低声咕哝了一句:
“看来这‘全方位家政小能手’,还是个玩命的高危工种……得琢磨点别的营生了。”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破旧的胡同。公用厨房里飘出清粥的米香。陈野把一碗熬得稠糯的白粥和一碟淋了香油的脆腌萝卜放在沈清舞面前的小木桌上。他自己的碗里,粥明显稀薄许多。
沈清舞安静地吃着,目光却落在陈野敞开的领口上。那道被撕裂的口子边缘粗糙,隐约能看到里面古铜色的皮肤。她放下调羹,轮椅无声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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