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嘶哑的“八百里加急”还在帐内回荡,东厂番子已带着那份浸透李岩心血的《防疫十策》冲入浓稠的夜雾,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濒死心脏最后的搏动,迅速被营地此起彼伏的哀嚎与混乱吞没。帐内,浓烈的血腥、毒液的恶臭与烈酒刺鼻的气息交织,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艾德里安被几个学徒用厚厚的粗麻布垫着手,小心翼翼抬到角落一处相对干燥的草席上。他高大的身躯仍在无意识地抽搐,每一次痉挛都带得身下草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右眼部位一片狼藉,黑紫色的毒血混合着被腐蚀的皮肉组织,粘稠地覆盖着深可见骨的创口,边缘仍在缓慢地“滋滋”作响,腾起带着死亡气息的稀薄青烟。一个学徒颤抖着手,将仅存的一点烈酒再次浇淋在伤口周围,试图延缓那恐怖的侵蚀,换来艾德里安喉咙深处一声模糊的、动物般的呜咽。
王承恩枯槁的身影立在原地,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艾德里安惨烈的伤情,扫过地上仍在被鼠王毒血缓慢侵蚀、腾起青烟的泥地,最终,钉死在御榻之上。
年轻的皇帝赵琰,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消失,灰紫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风箱的抽拉,带出丝丝缕缕带着腥气的白雾。悬浮在他眉心上方的幽蓝镜面,是这昏暗死亡营帐里最诡异的光源。猩红的数字【-5000】如同凝固的诅咒,下方冰冷的倒计时却无情地跳动着:【23:53:47…46…45…】。每一次数字的缩减,都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王承恩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老心上。
艾德里安废了。李岩垂死。药材毁损大半。最后的奎宁浓缩液渗入了污浊的泥地……陛下,陛下还能靠什么撑下去?
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如同地底涌出的寒泉,瞬间淹没了老太监的四肢百骸。他枯瘦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浑浊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枯瘦的手掌,用那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挺直那根随时会断裂的脊梁。
“撑住…陛下…老奴…” 嘶哑的低语尚未成形,异变陡生!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吼,猛地从御榻上炸开!
赵琰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骤然向上弓起!他紧闭的眼睑下,眼球疯狂地转动,灰紫色的嘴唇瞬间被咬破,暗红色的血珠顺着下颌滑落。那张原本只是灰败的脸,此刻如同被投入沸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濒死的潮红!
“陛下!” 王承恩魂飞魄散,一个踉跄扑到榻边。
赵琰弓起的身体重重摔回榻上,全身肌肉绷紧如铁,剧烈地颤抖着。他的左手死死抓住胸口的龙袍,布料在巨力下发出即将撕裂的呻吟。更为可怖的是,他裸露在绷带外的脖颈和手臂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疯狂游走、钻动!皮肤鼓起诡异的、快速移动的凸痕,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变得青黑!
“毒!是鼠毒!” 一个经验老道的医官学徒失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扭曲,“鼠王的毒…入血攻心了!”
王承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枯瘦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赵琰滚烫的额头,却在半途僵住。就在这时——
嗡!
悬浮的幽蓝镜面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光芒不再是冰冷的幽蓝,而是剧烈地闪烁着,夹杂着紊乱的电流般的紫色和红色条纹,发出高频的、令人牙酸的嗡鸣。整个镜面如同接触不良的劣质琉璃,光影疯狂扭曲、跳跃。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剧恶化!核心脏器正遭受‘血瞳鼠王’源生鼠疫杆菌(变异株)侵蚀!神经系统损伤率:42%…48%…】冰冷急促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播报着令人绝望的数据。
嗡鸣声达到顶峰,镜面中心的光线猛地向内坍缩,瞬间凝聚成一个刺眼的光点!下一秒,光点骤然膨胀、拉伸、变形——
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如同鬼魅般投射在御榻上方的空气中!
那是一个高度浓缩、不断变化的动态影像。影像的核心,正是赵琰此刻痛苦抽搐的身体轮廓。但在这个轮廓内部,无数道代表毒素的、粘稠污秽的紫黑色细流,正如同疯狂增殖的魔藤,沿着血管、神经、经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侵蚀!它们贪婪地啃噬着代表生命力的、原本应该是温暖的橙红色光芒。橙红光芒在紫黑魔藤的侵蚀下,大片大片地熄灭、黯淡,尤其是代表着心脏和大脑的区域,光芒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紧急预案启动!检测到宿主国运储备(-5000)无法支撑常规医疗方案!】机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非人的急迫感。
【强制激活:国运兑换协议——‘文明火种’紧急透支通道!】
嗡!
镜面再次剧烈闪烁,幽蓝光芒暴涨,将赵琰痛苦扭曲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鬼魅。一个全新的、更加巨大、更加刺目的猩红界面,强行覆盖了那恐怖的内视影像,充斥了整个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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